乐乐在外婆家  

 

       上帝选择了一个特殊的日期，让我提前出生，给我的父母和家人，亲友带来惊喜和快乐。爷爷和父母希望我一生都快乐，给我取小名：乐乐。

      我童年时父亲正经营四大生意：生产大米；各种油类；面粉面条，粉丝；白酒等，並出售这些产品。他每天早出晚归去各市、镇恰谈生意。购买有关各 种原料和推销产品的事情。爷爷，妈妈都要为管理生产工人、每天零售产品及全部人员生活而忙碌。奶奶去世早，家里没有人照顾我这个小孩。妈妈把我送到外婆 家。
 

       外婆家及周围都是生产各种油类的基地。外公在外经商，因得急病去世早。外婆很能干，虽然上有老母亲，下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小儿子。她把全部田地出租。 家里有两台织布机，她和女儿都会织布，长期对外织布获得收入，田地出租每年收租粮食，榨油厂房及设备出租获得经济收入，一家人生活也无忧。我去外婆家时， 二姨没出嫁，还有幺舅有时也在家，他们不是很忙，可以照顾我。
 

       外婆家是一个较大的四合院，处在連排四合院的中间。左边相連的四合院是属于堂舅舅的。他家有几个表兄、表姐、表弟妹。右边是一个很大的长方 形四合院，是四外公家的。四外公家有几个大大小小的姨和舅舅。外婆地区好像是个大家族，绝大部份都姓先，外姓极少。这里凡是姓先的家庭，老的我都叫他们外 公、外婆；其次叫姨和舅；表姐表哥或表弟表妹。
 

       我童年时在外婆家，每天有几家的好多个小姨、小舅舅、表哥表姐和表弟妹来陪我一起玩，或接我去他们几家玩。大家在一起唱儿歌、丟手巾、踢毽 子、跳房子、跳绳、藏猫猫、大的讲故事，或一起吃小食品和水果等。外婆和二姨每天主要管我的吃、穿、洗漱、睡觉等。每天和我玩的姨、舅和表哥表姐们都特別 关心和照顾我。所以我外婆、二姨及我父母都很放心。我是那里的小客人，周围各家都是亲戚长輩。我无论走到哪家，都会得到水果、糕点、糖果、花生、糖豆等小 吃。在外婆家的几年，我总是每天玩得很高兴，享受着快乐的童年生活。给我留下许多美好的记忆。
 

      特别难忘的是：在右边长方形四合院中，几个小姨和小舅舅们，常来接我去他们家抓小鸟等。在他们家的院子里，姨和舅用一个大的竹絲编制的米筛， 下边沿用一条细长绳栓上、拉到一个隐蔽处，相对的边用一根细竹棍或筷子撑起来，竹筛下面撒上大米。我们躲藏在放长绳处等待，看到小鸟进到竹筛下吃米时，他 们就拉动细绳，小鸟就关闭在竹筛下。大家高兴的跑去，看舅舅小心的抓出鸟儿放在一个竹编鸟笼中，並给水、食物，但鸟儿还是跳动着想飞出这个竹笼子。待鸟儿 累了餓了，不爱动时，小舅舅们把鸟杀死，去掉毛和内脏，洗干净放上盐油蒸熟再分食，大家觉得很享受。那时各种鸟很多，每次都会抓到鸟的，有时一天能收获几 只鸟。
 

      每年 春季到来后百花盛开，直到秋末冬初，各季有不同的、鲜艳漂亮的、各种香花开放。我们就到家后面，大外公家围墙下垫些竹席子或大的纸等，用竹竿勾打围墙内伸 出的黄角楠或桂花、茶花。花园内的地面，比围墙外低很多，高大的花树枝伸出围墙外面。我们很容易摘取和打下许多花，把黄角楠花拿回家，姨们用针和白线穿成 大串从头上往下套在颈子上，作项练，小串的挂在耳上当耳环，很香而很漂亮。八月桂花盛开季节，我们有时获准进入大外公花园，就去桂花树下，扫那些滿地金黄 的小桂花朵，捡去枝叶，把花包好带回家交给大人。他们洗净，待水份蒸发后，用纱布包好，吊挂在大酒罈口内，把一罈美酒熏得很香。或将桂花洗净用糖拌好装入 罐或瓶中，等待作桂花糕或桂花汤圆时用。大外公家人不多，没有与我们岁数接近的小孩。他家是让家里长工，佣人收集好花食用，不会要落地的、也用不完满园的 花朵。
 

       各种水果成熟季节，我跟随大的姨、舅或表哥表姐们到大外公家的果树林去吃各人喜欢的水果。纵然果园看守人看见，主人没出来看见，他也不会说 我们，几个小孩也吃不了多少，而且都是先家的小孩，作为一个外来帮工，何必得罪先姓大家族的人呢。虽然大外公严肃凶恶，但他看见也不会駡我们，会说：你们 仅管吃，但不能遭踏果子，更不能多摘带回家。
 

       在外婆家生活的几年中，每当我父母及祖父想我时，就来把我接回去住几天。我总是不想回去，因为没有许多小孩同我一起玩。当我迈出外婆家大门时，总是面向外婆家，看着那連成排的大四盒院，恋恋不舍的退着走。直到看不見外婆的家，才转身跟妈妈向回家方向走。
 

       外婆所住地区是个产油基地。外婆家連排的三个四合院都有生产油的全套设备及厂房，附近也有多个榨油厂。外婆的榨油厂当时是我父亲在经营。生 产食用油的原料主要是油菜籽、花生、芝麻、黄豆。工业及照明用油原料当时主要是桐子、茶子、棉子等。各种原料都要经过以下工序：炒熟、碾碎成粉、蒸制、制 成大饼状、将油料大饼装入榨机中、再打压挤制出油。当大量的花生或黄豆炒熟铲到凉池里，我们小孩可以隨便拿着吃。炒熟的原料在碾碎、蒸制、成饼和压榨出油 时都会散发出浓浓的香味。所以只要走近荞子埧地区，方圆数公里范围的空气中，都飘溢着浓浓的香味。花生油冬天就凝结变白，象猪油一样。在外婆家我总要放奌 花生油在白米飯中，这样飯更香更好吃。
 

       外婆家后右侧是一个很大的青瓦白墻的四合院，右上角联接一栋白色高楼。全部房屋有围墙保护，围墙仅有一道大门进出。院内有一个池塘，养有魚 及荷花；院内还有一些花木果树等。这家主人我叫他幺外公。他很书生气，家人也很和善易接近。当我们在外玩看见他散步时，他很爱逗我们这些小孩，因为都是近 亲。也叫我们去他家大院玩。
 

      我们坐在外婆四盒院大门外石阶上玩时，常看见白而胖的幺外公手拿一把折叠纸扇，经外婆家大门前这石板大路，慢歩走向那近四百米距离的方碑店铺 玩。这里处于东西和南北两条大石板路的交叉处。有中医看病卖药的、有卖糖果烟酒、甘蔗水果的，还有打牌玩乐的、休息聊天的。东西赶集和南来北往进城回家的 人们都要在这里休息。每天都很热闹，我们小孩也爱去看热闹或帮大人買奌小东西。
 

      在土地改革时，这个幺外公家被评为地主。群众斗地主，说他家人不劳而获，剝削穷人，用棍棒活活把他打死了。在当时过左政策下，家人把他拖回 来，既没敢抬进家，也没给他擦洗換衣，放到我外婆家后面属于他家的地上。挖个坑垫奌谷草，把他放入坑里再盖奌谷草，家人铲些泥土埋葬。当时家人都不敢哭， 伤心的泪水只能往肚里流。家人伤心害怕也没力气，埋老人时泥土没用多少，只是个低矮的小土堆。
 

      我是独生女儿，大学毕业分到成都工作。舅舅让我父母搬进外婆家四合院，便于舅舅家关照他们。隨后这几十年，当我每次回老家探望亲友，走过那低 矮的小土堆时，这个幺外公白胖和善的样子，就浮现在我的脑海。我总有一些回忆和感慨，人生旅程真是难以预测，三十年河东，三十年河西。你半前生幸福，也难 料你后半生要遭什么罪？刘少奇是国家主席，数亿人的头，受人尊敬。谁能预料到他在文化大革命中，遭受难以想象的酷刑，家破人亡，死得那么凄惨呢？死了骨灰 都不能用自己的名字。想到各次政治运动中无数屈死的人们，心里总是很难受。我希望今后祖国不发生这样的悲剧，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，世界各国之间没有战争， 和平共处。
 

       外婆家后面左侧一家主人，我叫他大外公。他是一个很严肃而凶恶的人，许多人都怕他，但是我外婆不怕他。椐外婆讲：他曾多次要霸占外婆家后面 的几大块土地，扩大他的荔枝园。外婆多次找他及有关人讲理，当着众人说：这是祖辈留传给我家的，众所周知。你没理由霸占我的土地。你更不能欺压我这个寡 妇，否则別人会笑话你这个堂堂大老爷，欺压弟媳妇。他看这个堂弟媳不好欺压，只好放弃。他家房子不是四合院，但也有围墙环绕，院子很大。院内有一个深水魚 塘，也种有很多花木：红、白色茶花，红色芙蓉花，金、银色桂花，玉兰花，黄角楠等。他家还有数平方公里的果园林：柚子树、广柑、橘子，荔枝，桂元，枣树， 各种桃李梨树等。凡是同种果树就集中种一大遍土地或一冲田埂。开花季节空气中漂撒着浓浓的花香。收获季节满山遍野树上挂着颜色各异的磊磊硕果。空气中漂撒 着甜密的果香。果园虽然有人看守，但主人少有出门。果子成熟季节周围人们常去揀风吹掉的果子，有时也顺手摘几个大的好的，守果人视而不見，他不想得罪周围 百姓。我们小孩更是跑到哪里都有吃不完的好水果。
 

      这个大外公在土地改革时，被评为恶霸地主。他在斗地主时也是被群众棍棒打死的。我估计他受的刑罚比幺外公更多。以后我没听说这两家人搬去哪里 了？我也没見过这两家人。经过这几十年的多次革命运动，不知他们的后人怎样？能存受住各种考验的人，只要熬出了以阶级斗争为纲，到了不为成份论的改革开放 时期，我想这些后人会生活得好奌。
 

      在外婆家右边相連的长方形大四合院，是我的四外公家。他家下厅及一侧相房是作榨油厂房。他家有大大小小的几个姨和舅。他家正上厅台阶左侧有一 个清澈的方形水井，不到2米深，里面养有红色观赏魚。许多家的人每天都来这里取水洗衣服。四外公四外婆很和善，四周邻居大人小孩都爱去他家玩。他家外面东 侧及前面还修有两个男女公共厕所，供行人使用，因为这連排四合院大门前是一条大石板路，每天去东西方向赶集的行人很多。
 

      这个四外公解放前抽大烟，许多地方卖了，余下土地不多，虽然收租吃饭，油房设备厂房出租，收租金作家人生活开支，田地不多，也出租。他家也被 评为地主，叫什么破产地主，我不懂。但他家人为人和善，民愤不大，所以没有遭受批斗的痛苦。他家的长方形大四合院分给了陈性几兄弟。四外公家搬去本行政组 的云台寺住庙房。这个云台寺是解放前躲避土匪的一个很大的石宝寨子。三面是很高的悬崖峭壁，仅前面是平地一条大石板路直通楼层寨门。楼墻有许多对外的砲 孔，联接寨门楼的围墙内外各有一个很深而大的石坑，积水为寨内人们生活所用。这个云台寺内有很多大䔒萨，殿堂及各种住房很多，都是以前地主富翁们躲匪居住 的。所以四外公家人搬迁至那里，並不吃亏，反而更安全。我外公排行第五，所以我外婆舅舅与这个堂四外公家来往密切，我们过年过节也去他们家。隨后他家三 舅、六舅常帮我幺舅及我父母亲做事。当我父母来资阳和我们一起生活后，三舅还来看望过我们。
 

      几年前我回幺舅家，还去荞子埧街上六舅家打麻将，大姨也住那街上。我们相见时，回忆起儿时在他们家抓鸟、藏猫猫、一起分吃零食的往事时，仍感 到非常快乐。大家都感叹，光阴似箭、日月如梭，时光如流水，一去不复返。我们都是70至80多岁的老人了。他们说我相距太远，难得见面一次。觉得見面的机 会不多了，互相祝福保重健康。2012年的見面就成为同六舅的永别，听说他脑溢血去世了。遥祝大姨健康长寿。
 

      我外公去世早，外婆抚养儿女不容易，土地出租是因为无男劳动力，没评为地主，评为小土地出租。她的四合院没被分掉，我幺舅在他17岁时，请许 多人把四合院的左相房及下厅房折除，重新修成新房，下厅右边一半还有一层楼房。大门是由高大的方型青石柱为门柱门框，门坎是上园的长条型青石，大门两边有 石櫈，出大门下七阶石梯，就上东西方向的石板大路。外婆这个四合院，除上厅因两个表弟分家、办工厂变更改建外，左右两侧及下厅基本保持几十年前的原样，表 弟又在左侧修建有围墙的房屋，现无人居住。都去成都买房经商了。現在这老房屋是舅舅、舅妈及大表弟住守着，不愿离开生长之地的老屋。
 

      我至今很怀念在外婆家的童年生活，每天有许多童年长輩陪我玩得很高兴。有吃不完的各种水果、糕点、花生等零食。一年四季空气是那么香：柚、 橙、橘花香，黄角楠花香，桂花香，收获季节的各种水果香。一年四季的油料香。现在各种油的原料也不经炒熟，生料机器榨油，一奌也不香，反而有一种生嗅味。 现在中国哪里还有四季漂香的好空气？有的是散不尽的雾霾和刺鼻的各种怪味。希望少些汚染环境企业、少些撤迁、少建鸟笼似的高楼，多种植各种花草树木，人们 共同保护地球村这个美好的大家园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小草，于2013年8月。